我对苏菲思想很感兴趣，

并将它视为文学源泉之一……

视苏菲文学为文学珍宝。

——帕慕克

去土耳其旅行，

科尼亚（Konya）是必去的，

那是一处关乎灵魂、信仰的所在。

当你风尘仆仆赶到那里，

去看一场旋转舞表演，

让灵魂安静，

并且随着舞蹈舒展、飞扬，

抵达某一种玄妙的境界，

确是一次难忘的体验。

那里是旋转舞的发源地，

也是旋转舞的最佳地方；

这种舞蹈的发明者叫鲁米（Rumi），

是土耳其最伟大的苏菲神秘主义哲学家，

梅乌拉那教派最重要的先知梅乌拉那

（Mevlana，意为“我们的导师”），

著名诗人。

他的诗如攀援的藤蔓

缠绵、蔓延不绝，生生不息，

与旋转舞有着精神上的某种一致。

就像人类的诸多探索、创造，

一旦抵达巅峰，

便会与哲学、灵魂相会。

本文为“亚非八国探索之旅”——

1、《三毛的撒哈拉、褒曼的卡萨布兰卡、YSL的马拉喀什｜我的环摩洛哥12天自驾之旅》、

2、《迦太基的废墟、巴尔多的弹孔、汉尼拔的传奇｜突尼斯，我的5天4夜自驾之旅》、

3.1、《尼罗河，上帝赐予人类的礼物｜埃及10天自驾旅行之一：从亚历山大港到开罗》、

3.2、《尼罗河，上帝赐予人类的礼物｜埃及10天自驾旅行之二：从开罗到卢克索》、

3.3、《尼罗河，上帝赐予人类的礼物｜埃及10天自驾旅行之三：从卢克索到阿斯旺、阿布辛贝、赫尔格达，回开罗》、

4、《带本《圣经》去约旦》、

5、《在黎巴嫩自驾，穿行于七千年腓尼基文明和“战争火药桶”之中》

6、《是谁把爱神维纳斯的故乡——塞浦路斯一分为三？》

7.1、《土游记（一）：奥斯曼建筑幽灵般伫立，番红花，空山村，花头巾闪现……》

7.2、《土游记（二）：安卡拉，土耳其文明之“锚”》

7.3、《土游记（三）：去卡帕多西亚只知道乘热气球住洞穴酒店，简直弱爆了！》

7.4、《土游记（四）：“我去过7次埃及几乎看遍金字塔，更觉人头山震撼！”》

之续篇。

～1～

来，让我们谈论

我们的灵魂

让我们甚至避开

自己的耳目

就像一座玫瑰花园

永远保持着微笑

就像想象力

永远无声地诉说

就像精神

统治着世界

用沉默

讲述着秘密

让我们远离

所有油腔滑调的人

他们控制着我们的话语

让我们只说出内心期望的话语

甚至我们的手脚

都能感知每一次内心的跳动

让我们保持安静

跟随内心的指引

神秘的命运

洞悉每一粒

尘埃的一生

就让我们讲述我们微尘般的一生

——鲁米《来，让我们谈谈灵魂》

“来，让我们谈谈灵魂。”

成为鲁米的诗集《在春天走进果园》中文版的副标题。

何谓灵魂？

灵魂究竟有没有？

灵魂究竟有多重？是否21克？

千百年来，

一直是众人苦心孤诣探讨的东西。

鲁米，

年生于巴尔赫（Balkh，今属阿富汗），

父亲是一位苏菲长老，

年为躲避蒙古大军的入侵，

全家逃往麦加，

几经辗转后，

于年定居科尼亚。

鲁米的灵启者是来自大不里士的苦行僧谢姆士（Shams）。

年，鲁米37岁，

已成为当地的精神领袖，

但他仍在寻找“另一个人”：

能像镜子一样照彻他，

像火焰一样点燃他，

像钥匙一样开启他。

一天，他正在教室授课，

突然冲进一个流浪汉，

一把抱住他！

鲁米顿感一阵狂喜，

认定此人就是自己一直在找的人，

他从那人身上看到了只有真主才有的东西。

那人叫谢姆士，

比鲁米大22岁，

鲁米携他走进神学院一间密室，

在里面待了整整六个月没有出来，

这期间他俩谈了些什么，

做了些什么，

无人知晓！

鲁米身边所有人都无比嫉妒这个得宠的“老家伙”，

他们向鲁米施压，

甚至扬言要杀了谢姆士。

谢姆士深感处境不妙，

悄然离开。

失去精神伴侣的鲁米寝食不安，

悲伤难耐，

他得知谢姆士躲在大马士革，

立刻派人召回他，

并把养女许配给他。

鲁米在他的诗歌《就这样》里写道：

如果有人问你

我们所有的欲望

都被完全满足

那会怎样？

你就抬起你的脸

然后说

就这样

当有人引用古诗的意境

浮云渐渐遮住月亮

你就一节一节缓缓解开

你的长袍

就这样

我是灵魂居住的天空

凝视这越来越深的湛蓝

这时，微风在述说一个秘密

就这样

当谢姆士从大不里士回来

他就会把头靠在门边

把我们吓一跳

就这样

由此，谢姆士更遭人嫉恨，

最后被众人乱刀砍死，

尸体被抛入鲁米家附近的深井里。

杀人凶徒中包括鲁米的儿子亚拉丁。

帕慕克在《黑书》中写道：诗人（鲁米）为自己失去"挚友"和"挚爱"悲伤得难以自拔，他不愿意相信谢姆士被人杀害扔进井里，甚至，他不但怒斥那些想要带他去那口近在眼前的井边查证的人，更编造出各种借口到别处去找寻他的"挚爱"：谢姆士会不会又像上一次他失踪的时候那样，去了大马士革？

人们无论如何也不解

鲁米为何敬服这位才智与品性都不及自己的流浪僧？

鲁米对谢姆士的爱，

是一种无法用世俗语言来诠释的情感，

是超越一定层次的心灵感应。

谢姆士被害后，

鲁米不顾信徒们的反对，

指派二个才智平庸的人成为他的挚友，

以填补谢姆士留下的精神空缺。

年是鲁米诞辰周年，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宣布当年为“鲁米年”，

全世界掀起了鲁米热。

在众多的研究课题中，

人们对鲁米与谢姆士之间超乎寻常的情感关系尤为好奇和探讨。

～2～

为了纪念谢姆士，

鲁米创立了一种伊斯兰教的神秘仪式

——梅乌拉那教派，

即“旋转的苦修僧”教派，

通过诗歌、音乐和旋转舞这些苦修途径，

将信徒引向对真主的爱，

最终进入与真主合一的境界。

佛教中禅坐的静与旋转舞的动都是修行方式，

一静一动，对比鲜明，

悟道的追求却是一致的。

也有说，

鲁米听到铁匠铺的敲击声，

而感受到某种神秘力量，

情不自禁地象陀螺一样不停旋转，

将受众引入一个神秘空灵的境界，

感受与宇宙、安拉的对话。

我一直活在疯狂边缘

等待着了解事物的缘由

而不断地敲着门

门开了

原来我一直是在门内敲打着

——鲁米

传说鲁米在连续旋转36个小时后成道，

他倒在地上，一睁眼，

看到路人都围过来看他，

发出阵阵哄笑声，

他说：“你们笑我，

但你们不知道为什么笑我。

我也笑我自己——

但我知道，我为什么而笑。”

及至今日，

在每年12月上旬的“鲁米节”上

依然会履行这一仪式，

被称为“梅乌拉那祭拜仪式”或“旋转舞仪式”。

我之前对旋转舞了解并不多，

第一次看旋转舞的表演是年春晚，

舞蹈家杨丽萍的外甥女小彩旗

（杨丽萍妹妹、画家杨丽梅的女儿）

连续4小时不停地旋转，

着实惊为天人。

一般人没转几圈就不行了，

她怎么可以转那么久？

究竟是天赋异禀、后天练成还是信仰加持？

不禁好奇心起，探究其中。

我们在科尼亚入住的酒店在老城外，

对面有一座崭新的圆形场馆（下图所示），

那就是科尼亚文化艺术中心，

每周六晚7点有大型免费旋转舞演出。

位于土耳其中部的科尼亚，

是著名的宗教圣地，

伊斯兰神秘的梅乌拉那教派始创地，

每年有多万穆斯林前来朝圣。

尽管外国旅客较少前往，

但观看旋转舞是游客必打卡项目，

我们也特地在周末赶至科尼亚。

夕阳西下，

观众们陆续进入圆形的表演大厅，

隔着栏杆围坐四周，

静待仪式开始。

在神秘、悠寂的音乐声中，

一位主祭的长老带领着18位男舞者入场，

他们低着头，

两手抱臂交叉于胸前表示神的独一性，

头戴褐色圆锥型毡帽，

身披大大的及地黑斗篷，

排成一列。

大诗人创立的舞蹈，

与他的诗一样，

充满象征、节奏、韵律、美感。

比如，

帽子象征墓碑和死亡，

黑衣象征世俗和陵墓，

白衣象征裹尸布和天堂，

黑腰带象征肉身，

旋转象征生命的轮回与生长等。

好的艺术总是真击灵魂，

比如苏菲旋转舞，

比如鲁米的诗。

先席地而坐，

主祭引领祈祷，

在凄美的乐曲中吟咏《古兰经》中的韵文，

虽然完全听不懂他们念的是什么，

但那种叫“Ney”的芦笛，

演奏着悲伤而唯美的曲调，

令人感伤满怀。

然后主祭鞠躬并带领舞者在大厅里绕行三圈。

这是举行舞蹈仪式的“前戏”，

持续了30分钟，

接着，舞者们褪下黑色斗篷，

表示他们从世间事务中得到解脱，

露出里面的白色长裙，

依次走到主祭跟前，

俯到他胸前致礼，

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旋转开来。

他们双手抬起过肩，

右手手掌朝上，

表示接受神的赐福及他给予的能量；

左手手掌朝下，

表示将神所赐的能量传给大地及大众，

广播于世间；

头向右转成45度，

表示放弃自我，

完全接受神的安排；

旋转时以左脚为圆心，

右脚微微用力，

不停地旋转，

裙裾跃然飞扬，

整个舞台如同池塘，

舞者似朵朵白莲飘然绽放。

他们按逆时针旋转，

这是穆斯林朝觐时围绕天房旋转的方向，

象征宇宙万物都向着性灵与智慧、爱与真理旋转不停。

他们一个个似灵魂出窍般面无表情，

又似带着若有若无的喜悦，

仿佛达成与真主神秘结合而我们凡人无法领略的至高境界。

此时，整个表演大厅

呈现出神秘、温和、悲悯的氛围，

这就是鲁米通过旋转舞想表达的苏菲派的学理教义和修行方式。

而在场的观众大概都会有一种奇特的感觉，

似乎飘渺宇宙传来上天的呼唤……

如此不停地旋转，

重复了三次，

持续了30多分钟，

然后逐一停止转动，

到主祭那里行礼。

主祭再次吟诵《古兰经》中的韵文，

结束与真主的神秘联合，

带领双手抱胸的舞者们缓缓退场。

整个仪式一小时左右。

这是一种表示团结在真主安拉周围的宗教祈祷仪式（Semaz），

其目的不是为了娱乐而是为了传播真主的爱。

在旋转时，人的构成分子

也与宇宙中的地球和星球一起旋转，

从出生、年轻、长大，到老去、逝世，

都是一个循环，

生生不息，旋转不停，

人通过旋转达到物我两忘的状态，

抵达与真主神秘结合的境地。

如此不停地旋转，

会不会至头晕脑胀？

苏菲派的梅乌拉那认为人在半昏迷时，

便是与神最接近的时候，

也唯有在那个时候，

人才能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

鲁米去世后，

他的儿子成立了“梅乌拉那教派”。

年，土耳其“国父”凯末尔

禁止梅乌拉那教派的传播和活动，

取缔了旋转舞。

上世纪五十年代，土耳其政府

意识到旋转舞仪式的巨大旅游潜质，

于是开禁。

5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

公布了第三批“人类口述和非物质遗产名录”，

其中包括土耳其托钵僧旋转舞蹈仪式。

如今，去科尼亚的

不单单是朝圣的穆斯林教徒，

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

他们专程前去看原汁原味的旋转舞，

尽管它已成当地最著名的网红旅游项目，

已带有明显的观光意味。

伊斯坦布尔也有几个地方可看旋转舞表演：

1、索菲亚大教堂旁的MesaleCafe、cavalrybazaar餐厅，

可边吃饭边看免费的旋转舞表演，

价格公道，需提前订位；

2、征服者清真寺（FatihMosque），

周一晚，60里拉；

3、苏丹哈迈德的Sirkeci火车站内餐厅，

周一、三、四、日晚19：30，门票较贵但最正规；

4、贝伊奥卢区的加拉达梅芙雷维博物馆，

票价40里拉。

另外，北塞浦路斯的尼科西亚也有旋转舞表演，30min，7欧。

～3～

作为一个以保守主义闻名的穆斯林城市，

曾经的塞尔柱突厥人的首都，

科尼亚历史悠久、文明底蕴深厚，

且独具浓郁的传统特色，

保留着数不清的古迹遗址，

老城内到处是博物馆、神学院、清真寺，

尤其是塞尔柱时期的大量古迹：

年的阿拉爱丁Alaeddin清真寺、

塞尔柱宫殿遗址、

印杰光塔（Ince）、

瑟尔恰勒神学院（Sircali）、

撒西普阿塔综合设施（SahipAta）、

梅乌拉那考古博物馆、

纪念鲁米和谢姆士的寺院和墓冢、

及其它圣贤的蜡像等。

其中，瓷砖博物馆（KaratayMedresesiMuseum）、木雕石雕博物馆（InceMinareMuseum）的藏品

可谓乱花迷眼，令人击节赞赏。

老城内的AziziyeCamii

城外也有诸多遗址，

比如我们从加济安泰普到科尼亚自驾公里、近7小时的长途中，

在距科尼亚约35km处，

看见一个新石器时代的遗址加泰土丘（Catalhoyuk）。

该处遗址存在约公元前年至公元前5年间，

处于新石器时代和红铜时代，

当时这里聚居着~0居民，

如此大的人口规模，

在同期的世界其他地方是没有的。

在它消失的0多年后，

美索不达米亚文明方才兴起。

所以加泰土丘被称为地球上最早的城市。

年7月入遗。

如此一座土国最传统的穆斯林古城，

在其强大的保守主义面纱下，

却展现着古朴与时尚的奇妙混搭，

厚重与清新的交叉融合，

看上去和谐、安逸和舒适。

坐满老人的沿街老旧茶铺，

郁金香花丛中的新潮咖啡馆，

喜爱花头巾的老太，

着哈伦裤的老头，

穿Tudor衬衫的男青年，

露脚踝的女生……

从sufikebap二楼临街的窗口望出去，

梅乌拉那广场游客云集，热闹非凡。

土耳其已全然西化，

电视里全是欧美影视剧和娱乐节目，

年轻人大多已转向无神论者，

很多黑大袍一到海滩转身就是比基尼……

尽管当局已明显背弃凯末尔的遗愿，

除了那些矢志不渝的中老年穆斯林，

还有多少人在遵守每天5次的祈祷？

这一路，kebap早就吃腻，

当地美食首推各种方圆、长短不一的披萨。

午餐在专门针对游客的景观餐厅，

长披萨居然被善意地切成好几段，

滋味固然在线，

颜值遭受重创。

晚餐必须去老城内当地人吃的馆子再战！

必须吃过瘾！

站在餐馆的送菜窗口，

望着厨师在厨房间忙活，

揉合面团，铺开在一米多长的木条上，

然后送进金字塔状的烤炉，

不一会儿便小心翼翼地取出，

从窗口递出，放在餐桌上。

我们把它命名为“扁担披萨”。

吃得心满意足，余兴未了：

“此生难忘科尼亚，满手流油人滚圆。”

闺蜜思思见了，立马应和：

“满身滚圆浑不怕，要吃长扁担披萨”。

就要告别科尼亚了，

我再次翻开鲁米的诗集：

来吧，不管你是谁就算你可能是一个无信仰的人，一个异教徒

或是一个拜火教教徒

来吧，我们不会让你失望即使你已经违背你忏悔一百次的誓言，来吧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土游记（六）》。往期选粹：

1、《寄生虫》：车厢里的味道（附诗二首）

2、巨富长，至今流传着30年前庄忠强说的话“佐罗是英雄，我就叫保罗吧。”

3、在黎里，金宇澄收到父亲的加急电报：“即使天仙美女也不许见面。”

4、百年遗珍，惊艳时光：上海的十处美国老建筑（二）｜陈纳德与陈香梅的爱巢

5、“永年路：偏安一隅，群星闪耀”（续）：几人知晓美术大师张光宇，一代宗师四段婚姻叶浅予

6、上海哥伦比亚住宅圈：雷文、邬达克、孙科、蓝妮的璀璨烟花（1-3）

7、“百年愚园路，半部上海史”（1～9合集）

8、苏州河，河滨大楼，多少爱与哀愁（合集）

CC私人旅行笔记

用心写好每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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